整容般的颠覆!温馨童话变“儿童邪典”,它却是本届奥斯卡最佳动画?| 金城
这几日,微博和朋友圈都在刷屏奥斯卡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最佳动画短片《男孩、鼹鼠、狐狸和马》,其中一位制作者竟然是我朋友的小女。
有点小惊喜。
《男孩、鼹鼠、狐狸和马》海报
不过今天想与大家探讨的却不是奥斯卡动画短片,而是这次斩获最佳动画长片奖的作品——
《吉尔莫·德尔·托罗的匹诺曹(Guillermo Del Toro's Pinocchio)》(下称《托罗的匹诺曹》)。
细数2022至2023这一年,“匹诺曹”这个IP就出过3次圈。
一次是迪士尼翻拍、汤姆汉克斯主演的《匹诺曹》真人版,这部彼时被观众们批得体无完肤,豆瓣也只有5.7分。
迪士尼翻拍真人版《匹诺曹》剧照
一次就是《托罗的匹诺曹》在伦敦电影节及美国网络上线期间,恰巧是在《匹诺曹》真人版上映后的1到3个月。而这部则恰好相反,可以算好评阵阵。
还有一次,就是这次奥斯卡颁奖典礼《托罗的匹诺曹》获奖的消息。
尽管这部作品,是由“匹诺曹”这个家喻户晓的经典IP改编的,但显然这个“老故事”却成了2022年动画电影最大赢家。
——毕竟其于今年,连斩奥斯卡、金球奖和英国电影学院奖三项国际赛事的最佳动画长片奖。
迪士尼动画版《匹诺曹》剧照
不过,《托罗的匹诺曹》和迪士尼的电影《匹诺曹》、卡洛·科洛迪的童话小说《木偶奇遇记》是大相径庭的,其改动之大甚至可谓颠覆。
《托罗的匹诺曹》的主角依然是小木偶匹诺曹和老木匠杰佩托,但风格却显得更暗黑、曲折与现实,并且它还是耗时与时长最长的定格动画。
杰佩托和儿子卡洛原本宁静幸福地生活在一个镇子上,可某日他们去教堂为基督十字架雕像塑身时,却遭遇了一场没有预警的空袭。
卡洛在这场意外中丧生了。
此后,被小镇居民们赞为“完美主义者、意大利人的典范、好爸爸”的杰佩托,彻底颓废了下来。他酗酒、罢工、脾气暴躁,整日整日守在儿子卡洛的墓前,一蹶不振。
某天,杰佩托又在卡洛的墓前喝得烂醉,仍在悲痛中走不出来的他,砍掉了生长在那座墓碑旁的一颗松树,并拿这些木头制作了一个木偶的半成品——躯壳尚未经过精雕细琢与打磨。
深夜,同情于杰佩托多年对儿子的惦念,人间的守护仙女赋予了木偶以永恒的生命,这就是匹诺曹。
仙女希望匹诺曹可以陪伴心碎的杰佩托,为他带去欢乐、阳光和陪伴,但是初醒的小木偶却和性格活泼却乖巧的卡洛截然不同。
他不仅将杰佩托的住处破坏得乱七八糟、天翻地覆,差点害死杰佩托,还四处乱跑让杰佩托操碎了心。
一开始,背负丧子之痛杰佩托的确将匹诺曹视为卡洛的替代品,匹诺曹也以自己的方式偏执地追求人们的喜爱。
可后来在经历了许多现实复杂之后,这对特别的父子终于各自找回了自己,与彼此。
《托罗的匹诺曹》一片事实上的确有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由外至内讲起,首当一提的就是它的拍摄风格。
在这里,先得介绍一下身兼导演与编剧两职、十分有个人特色的动画艺术家,也是这部动画电影片名上写的那位。
吉尔莫·德尔·托罗。
可能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恐怖暗黑”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味调剂,但对于这类爱好者来说,却是他们时刻需要拥抱的东西。
这群爱好者里,就有托罗。
托罗在小时候就展现出他在“恐怖”方面过人的才华。尚且8岁的稚子托罗,就用父亲的旧相机,拍摄了一部连环杀手在杀死自己全家后出门却又被车撞死的惊悚小电影。
长大后,《环太平洋》《潘神的迷宫》《水形物语》《地狱男爵》《猩红山峰》《霍比特人》......诸多经典电影都是他的杰作,他也因此而闻名于世。
托罗的荒凉山庄
他甚至拥有一座城堡——荒凉山庄,堪称私人的“克苏鲁游乐园”。
其坐落于洛杉矶郊外,共两层,由13个不同主题收藏室组成,里面数不尽的收藏,大多是极尽怪奇的手办周边、实体书籍DVD、服装道具、模型装置等等,简直是“私人博物馆”和“灵感图书馆”。
托罗与他的藏品
但奇葩的是,那里面甚至还有各种中国元素藏品,而其中孙悟空也是他最爱的、拥有“怪兽”形象的角色之一。
在他的作品里,“恐怖”与“怪物(或异类)”几乎是贯穿始终的两个元素。
托罗的藏品之一
不过有趣的是,在他的作品里,那些“怪物”的品格反而都是纯粹且神圣的,真正怕人的反而是人类。
《托罗的匹诺曹》同样如此。
真算起来,其实一个木偶真正拥有了生命,是一件既惊奇又惊悚的事。它的性格与行为与人相像,但你却又能明显看出它与人所不像,这在相当一部分人看来,应当是不太和谐的。
而托罗用人偶定格动画将这种氛围表现了出来。
托罗在角色的构想上相当有意思。
他将对某个事物、现象、观点或生命本身的这些主体,所进行的矛盾、辩证的思考,都集中在同一个角色身上。
就拿电影里的匹诺曹来说,方被赋予生命,对这个世界无比陌生又好奇,一颗心最像一张白纸的时候,他展现出来的却是对环境的绝对破坏力。
这也是不少观众认为这一版本的“匹诺曹”烦人、讨厌的原因之一。
在大多数人看来,一个心灵纯白、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是乖巧听话、阳光安恬的,至少的至少,不会未经允许乱动你的东西、打碎你的玻璃,这颇有一点性善论的意思。
但托罗版的匹诺曹却不是这样的,他不仅随意翻看杰佩托的家,还摔烂他的工具,在挂刀绳上荡秋千炸得刀具乱飞差点伤人。
这时候你大概会想,匹诺曹真是个熊孩子!可是这样的安排,却恰好反映出,匹诺曹对好坏、善恶是毫无概念的。
他的破坏性是不存在恶意,也无关好意的,他只是为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付诸行动。那么在托罗的动画里,一个“人”究竟是性本恶,抑或性本善呢?都是,也都不是。
匹诺曹的设定还有一个巧妙之处。
不难看出,其实匹诺曹这个角色在一开始就充满了特殊。
他说谎鼻子会长长,但砍掉他长出来的那一截树枝,对他却不会有任何影响;同理,被火烧、被车撞、被枪击等等,都不会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他的四肢可以自由调整,他的生命可以不老不死。
然而在影片的最后,匹诺曹为了救杰佩托,放弃了自己的不死之身,放弃了自己这些与生俱来的优势,选择做一个会老会死的凡人男孩,一个“真正的男孩”。
可是,托罗却没有给予这个变成人类男孩的匹诺曹一具凭空而来的、人类的血肉之躯,他仍是一个“木偶”,可这个时候的他,又确确实实是个“人”。
那么匹诺曹的本质究竟是变了,还是没有变?如果他是个人,那他的松木身躯怎么解释;如果他还是个人偶,那他的品格与灵魂又该怎样看待?
或许在托罗的眼中,人是否能作为人的资格,也许根本不限于肉体。
托罗版“匹诺曹”的故事,缺陷还是比较显而易见的。
《托罗的匹诺曹》在前二十余分钟讲述杰佩托和卡洛父子故事的片段里,节奏镜头叙事等,一切都精彩而流畅,猎奇而和谐。
然而从匹诺曹出场开始,电影就融入了音乐剧、歌剧或是歌舞片的特点——用声乐形式演绎剧情和台词。
当然,适当地融入不同元素没什么不好,然而《托罗的匹诺曹》中声乐的插入时机与编排,却显得突兀。
IMDb网站上一些观众在影评写道,他们看完影片后一度难以确定这些音乐片段的作用,究竟是为了塑造匹诺曹热爱音乐的特点,还是为了铺垫他后面选择去嘉年华当小明星的剧情。
而音乐旋律的编写没有记忆点也同样是一个重要问题,大概有不少观众在看完动画后,不会情不自禁地哼出一段其中的旋律。
有记忆点且朗朗上口的旋律,该是譬如《寻梦环游记》的《Remember me》,《冰雪奇缘》中的《Let it Go》,《疯狂动物城》的《Try Everything》等模样的。
另则,《托罗的匹诺曹》支线的安排上,也略显臃肿与分散。
这部作品中,匹诺曹需要历经世事打磨,但由于托罗将故事背景大幅改动,设置在一战期间的意大利,所以不可避免地,原故事情节被删减,而加入了许多顺应时代的元素。
例如宗教(教堂主题)、节日(嘉年华)、战争、墨索里尼的故事、鱼怪故事、世界的另一个维度等。
然而,有些部分时长太长,便显得别的部分是一掠而过,并且过多的要素叠加却没有更巧妙地串联,而是仿佛普通打怪升级般转换场合,便显得如同生吃硬塞,浅薄了许多。
但是,《托罗的匹诺曹》也有一个最大的闪光点,我认为值得从业者借鉴。
即它在对故事颠覆性的改编上,分寸感把握得较好。
托罗把陪伴过数代人童年的匹诺曹故事,放在另一个时代背景下,结合那个时期人们的思潮,与当下观众可以接受的价值观,改编成如今这个版本的匹诺曹。
在改编上,它无疑是成功的。
国产动画领域在近期也出现过这样的作品,那就是《中国奇谭·鹅鹅鹅篇》。
《鹅鹅鹅》故事的原文,最早改编自一个佛经故事《梵志吐壶》。
但在好些个时代的几番流传后,这个故事被彻底本土化成如今国人熟悉的《鹅笼书生》。
本土化,时代化。
改编的个中道理和意义,不正是如此吗?
这部“暗黑”版匹诺曹,你在看吗?